第30章 幕三十

程神医从渔民那里买回一筐鱼,准备今夜剁个鱼头汤,再腊上几条。他年迈,竹筐还没有背上呢,就被一个人抢下放到自己背上。

“苏少侠,你的伤还没好……”年轻人摇摇头,也不做声,闷头地就把这鱼背回医庐去。

自桃源岛出事之后已过半月有余,虽说岛上的一切都恢复了宁静,程神医见惯生死,又生性乐天,郁郁寡欢几日后又变成一个热衷于治病救人的小老头,继续给络绎不绝前来求医的人问诊治病。苏耷能下床之后便充当起他的副手,虽然沉默寡言,但做事打点都很妥帖。晚间病人离去,二人就会在桃树下吃饭喝酒,俨然父子二人自得其乐。

奚孩安下岛后就再也没有回来,程神医虽然满腹狐疑,但也不好开口。苏耷醒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魂不守舍怅然若失的,不过和程神医一样,消沉几日便恢复如常。小老头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,也便由他们去。

码头上又来几位求医的病人,苏耷自行先将鱼筐背回后厨。他将竹筐放下,又到井边打一桶水将今夜晚饭要做的菜一一择净,点火焖好米饭。这才坐在后厨门口的石凳上,低头处理打来的鱼。这般贤惠能干是从来未有,旷古奇观。

边下刀刮鳞边说:“出来吧。”

就像是凭空变出三个大活人,三人皆跪在苏耷面前,双手抱拳,齐声道:“参见头人。”

“从何来。”苏耷依旧惜字如金。

“我等听闻桃源岛事变前来查探,遇上少主。”三人中为首的说道,“少主交代,若头人还在岛上,便让我等请您回去,她说,说俗事繁杂,不可忘尘。”

苏耷低头看自己满手的鱼血,不做声。

他不知道过去多久时间,只知道再听到脚步声抬头时,那三名属下已经不在,程神医抱着一根大萝卜走来乐呵呵地看苏耷,“萝卜焖鱼头!”小老头捋胡子眼睛笑成一条缝。

苏耷像是一具提线木偶,被程神医拉着去洗干净满手的鱼血,又被喂一口鲜香鱼汤,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。他怪自己出神太久,竟然连帮厨都忘了。

“苏少侠是要回去了吗?”饭间,程神医冷不丁发问,语气稀松平常,就像寻常父亲问起儿子。

“要走的。”苏耷低头干饭,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,“我总是让她涉险,总是拖后腿,原以为她已厌弃我。”

“厌弃?”程神医像是听到一个笑话,“女侠可是想方设法地救你,小老可看不出厌弃。”

“她让我回去。”苏耷突然抬头,眼睛直勾勾凝视程神医,“程老。”

“嗯?”

“多谢。”

“……明日吃过早饭再走啊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今夜先帮小老将这筐鱼腊起。”

“是。”

……

苏耷背起竹筐越走越远,里边的东西满满当当,腊好的鱼、晒干的菌子、一坛子腌萝卜,还有路上吃的水和干粮,往后需要调理伤口的草药……程神医是把所有他能想到的东西都一股脑装进筐子里,比老母亲送儿出门塞得还多。目送人坐上摆渡船离去之后,程神医搓搓手在原地站了许久,有些怅然若失,不过他的精神很快就被一个上岛讨教的同行吸引去。

背那一箩筐的特产是有点滑稽,尤其是苏耷这种人,怎么看也不像会洗手作羹汤的。他上岸之后花钱租一头毛驴,驮起一筐食物,慢慢悠悠朝北方走去。

他没有回头,如果当时他回头,就能看到有一个蓝衣女人在那租驴小贩的身后缓缓走出,一直凝望他,目送他远去。小贩满脸讨好,伸出脏兮兮的手,那人随意地扔出一枚银角,小贩接住,忙不迭放进嘴里咬。蓝孔雀河谷的公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