盐帮汉们关注这公子已经很久了,他好像在等什么人,也不知从哪儿跑出来,跳下马背之后就和他们这一群盐帮汉们蹲在大树下乘凉歇息,也不像歇息,他的眼睛一直紧张地盯向某处看。他问大家买了水,又替马儿买了块盐巴,给马儿饮水。这马似乎跑了不短的路,一眨眼功夫水就喝干,他又买了一份,但这份没有再给自己的马儿,似乎留给他等的那人。
又过半刻钟,官道远处终于出现一个蓝色的身影,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。公子一见那身影就兴奋不已,冲到官道中央朝她挥手招呼。
人走近,真是个女子,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娃。盐帮汉们见多识广,知道她穿着西域楼述国的衣裳,又见女娃漂亮,忍不住多瞟几眼。
女子停在公子的面前,公子扶她下马,“哐当”一声,那挂在马背上的长刀不慎被她的裙摆带到了地上,刀刃摔出刀鞘。众汉子们只是瞟一眼,瞬间汗毛倒竖,胆寒心惊,匆匆忙忙站起身子驱赶马队快速离开——那刀刃上滴答着还没有干透的鲜血,热气蒸腾。
“站住。”他们刚想走,却被后面的人喊住。
女子走到队伍前边,指着官道的方向问:“此路通往何处?”
汉子们哪敢无视呀,为首的好歹见过血,壮起胆子回答:“此路一直向东北,正是穿过燕州,到国都熙梁。”
“若我不走燕州,从幽州过,又该如何走?”她继续问。
“女侠恕罪,自古以来从此地运海盐往熙梁唯有燕州道和幽州道两道可走,只是上个月幽州暴雨,河水决堤,道路坎坷泥泞不堪,现下唯有燕州道这一条路可以走了。”
女子放下手,盐帮汉们如获大赦,匆忙赶马离开,多一句也不敢问,多一眼也不敢看了。
见人走远,欢明月牵着两匹马走上前,“郡君为何舍近求远,要走那幽州道。”
她远望长路,低声叹息:“我不想再惊扰故人……”她低头看自己刀刃上的血,扯裂一截欢明月的衣袖,拭净血迹。
欢明月颇有微词,但也忍气吞声。
“郡君武功很好,若是在江湖论剑,亦可入绝顶之列,能与各大派掌门宗师一较高下。”二人不再着急赶路,一前一后在路上边走边聊。
奚孩安不在意地笑笑,“我对你底细一无所知,你对我倒是知根知底。”
欢明月收扇拱手行礼,“不才,略有耳闻。”
“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多问?我所学驳杂,融会贯通,纳为己用罢了。”
“这个‘融会贯通’,包括《经略安武卷》?”他试探开口,引来奚孩安一阵嗤笑。
“原来这个你也知道了?”
“江湖几个大派高层早年时无不与疏瀹道真有过交集,他们必然见过郡君你的。既然明知画像上的人是你,却以复仇之名联合发出追杀令,无非是骗一骗那些不知底细的江湖莽汉,鹬蚌相争渔翁得利,他们最想要的,无非就是昔日记载道真一生绝学的武学奇书《经略安武卷》罢了。”
“他们龃龉很久了,我并不惊讶。”
“臣下不解两处,请郡君指点一二。”
“哦?”
“一则,郡君当时便脱口而出一个人的名字,能被郡君记住的,是何方神圣?”
“余思?那孩子不过是段孽缘罢了。”奚孩安将大周天山一事,春秋笔法,寥寥带过,“他师门破灭,被他师父嘱咐去求张玉本庇护。真是天真无缺,他并不知晓张玉本曾为了向我投诚而出卖过他的性命,如今他只记得我是陷害他师门之人,也是杀害程神医之人,是不共戴天的仇人。”
“我与他有仇也有恩,本想放他一马,没想到他被张玉本利用来害我,真是一片好心尽成驴肝肺。”
“郡君真的认为,此事皆因张玉本而起?他死里逃生,煽动武林江湖,仅仅因此?”
“他是其中一环,但必定不是最后一环。”奚孩安轻描淡写,和盘托出,“我日夜不眠不休,脑子可没有闲着。我放过他一马,是有一念之仁,他是我族人,亦是先父义弟,先父曾经放过他,我也跟自己说,放过他一次。若没有幕后之人相助,他必定不敢再对我下手起浪,他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,而此番作为,也不过是穷寇之斗。”她目光静视眼前一点,平淡却饱含能量,“在草原上到了决斗就只有你死我活。”
“其二,臣下不明,郡君为何不让苏少侠相护左右,他之武功绝不在你之下。”
奚孩安低头不语,二人骑马又走了许久。走到夕阳晚照,二人沐浴在金色余晖下,远处云霞浓烈壮丽,瞬息万变,人间绝景。
她伸手空握住一缕金光,回头对欢明月说道:“你就当我,想做一次菩萨,努力把他推出泥淖吧。”
欢明月就不说话了,也不是是被眼前美景所惊艳,还是触动到自己的心事。只见他低头把玩手中的玉骨扇,若有所思。蓝孔雀河谷的公主